“下次有项目,我们还聘请你。”
一句真诚的邀请,为一桩激烈的劳动争议案件画上圆满的句号。
然而,就在几天前,水电工程师小柯和公司还因赔偿数额僵持不下,互不让步。一边是感觉被“卸磨杀驴”,坚称要讨回公道的工程师,另一边是坚持“合法解除、一分不赔”的公司。案件上诉至黄石中院,承办法官姜蕾发现,双方耗费大量精力,身心俱疲,矛盾已近乎不可调和。
一纸判决易,化解心结难。当调解陷入僵局,如何破冰?
项目结束了,他也“被结束”了
1980年出生的水电工程师小柯,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为了撑起这个家,2022年9月,他从外省只身来到黄石,入职某锂电材料公司,一签就是三年的劳动合同。此后,他把公司当成了家,常年尽职尽责、兢兢业业,节假日也坚守岗位。
然而,项目完工那天,他没有等来庆功宴,却收到了一纸解除劳动合同的通知书。
“项目结束就卸磨杀驴,我的付出算什么?我不认!”这个平时温文尔雅的男人,第一次在电话里大声嘶吼。
妻子更是情绪崩溃:“你常年不顾家,现在工作没了,身体也累垮了,这日子还怎么过?”电话那头,是她压抑不住的哭声,“离婚”两个字像刀一样扎进小柯心里。
这个一向温和的工程师,选择了“较真”。
对簿公堂,各执一词
2024年11月,他申请了劳动仲裁,要求公司支付违法解除劳动关系经济赔偿金7万余元、未休年休假工资1万余元和加班工资9万余元,共计17万余元。很快,仲裁裁决书下来了,要求公司向小柯支付违法解除劳动关系经济赔偿金和未休年休假工资,合计8万余元。
“公司考勤表上明明白白显示我的加班时间,从来没有调休,凭什么不付加班工资?”
自己的合理诉求被砍半,小柯非常不服气。
公司则坚持“合法解除,一分不赔”。就这样,双方互为原被告,先后诉至法院,对抗激烈,谁也不肯退让。
2025年5月,一审法院作出判决,要求公司向小柯支付违法解除劳动关系经济赔偿金7万余元、未休年休假工资5千余元、加班工资3万余元,合计11万余元。
“一分钱都不会多给!”公司坚持其主张,毅然提起上诉。
“如果二审改判对我不利,我将继续往上告。”小柯虽勉强接受一审判决结果未上诉,但在二审阶段仍不掩其心中委屈与怒火,拒绝与公司进行任何沟通和协商。
案件到了黄石中院姜蕾法官手中。翻阅卷宗时,她注意到这不仅仅是一起普通的劳动争议——小柯的背后,是一个即将被现实压垮的家庭。也注意到小柯和公司为了案件,耗费了大量时间精力,都已经身心俱疲。
“一纸判决容易,但能真正化解矛盾吗?”姜蕾法官决定试试调解这条路。
电话两头的暖心人
姜蕾法官没有急着开庭,而是一次次打电话给小柯,听他倾诉那些加班夜、那些想家的瞬间、那些对妻儿的愧疚。
听完小柯的苦楚,她站在小柯的角度,耐心帮他分析利弊:官司继续打下去的时间成本、执行难度、对未来就业的影响……
另一边,姜蕾法官也在不断联系公司,从法律讲到人情:“白纸黑字的合同不能说不算就不算;加班记录、考勤表我们都核过了,该给的加班费、年休假工资,企业要承担起来。员工加班加点为公司奉献,咱们不能寒了人心啊……”
她不厌其烦,前前后后打了十几个小时电话,公司态度终于有所松动。
可调解还是卡住了,小柯执意要11万元,公司表示最多只能接受10万元。最后1万元,成为横在双方中间的“大山”。
“娘家人”来了
关键时刻,姜蕾法官请来了“援军”——黄石中院立案庭陈璟法官和市总工会的同志们。
“小柯,工会就是职工的娘家人,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和我们说。”陈璟法官白天工作繁忙,便挤出晚上、周末时间和小柯谈心,从工作聊到生活,渐渐打开了小柯的心结。她还悄悄联系了工会的心理辅导员,为他提供家庭关系的建议。
“就冲法院和工会这么为我操心,我也得来!”让人感动的是,小柯特意从外省驱车6小时赶来黄石现场调解。
调解当天,在工会温馨的调解室里,双方终于坐在了一起。法官讲法理,工会讲情理,一点点化解着双方的隔阂。
“公司也有难处”“小柯这几年确实不容易”……
一句句暖心的话,让气氛渐渐缓和。
最终,公司主动提出:“11万,我们接受。小柯,这几年你辛苦了。下次有项目,我们还聘请你。”
小柯怔住了,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临走时,双方的手握在一起。小柯轻声说:“谢谢你们,没让我的心凉透。”
窗外天已黑,调解室里却暖意融融。